雨下柴犬汪汪叫

　　升上二年級之後，所有事都開始悄然改變。

　　我終於成為了隊長，青峰的才能漸漸啟發，黑子和桃井一臉擔心的向我報告青峰的狀況，我想，那個籃球笨蛋還不只這樣。

　　「你們不用太擔心青峰的情況。」

　　——這只是開始。

　　紫原還是一直在長高，感情還是那麼率真。

　　說實話，我曾經以為，紫原對我的情感只是一時好奇，或是迷惑。

　　但二年級的紫原，還是因為沒跟我同班而鬧脾氣，早上依然會探頭跟的說早安，放學依舊等著我一起去便利店。

　　對於這麼真誠的情感我應該怎樣回應呢？

　　怎樣的回應才能不讓紫原受傷呢？

　　「嗯——小赤難得地放空了呢。」紫原來了，坐在我前面的空位子上，嘴上還是含著美味棒。

　　我合上書本，輕道：「走吧，紫原。」

　　只要不傷害他，不回應也沒關係吧？

　　——我是這樣想的。

　　但紫原比我想像中聰明呢。

　　那段去便利店的路上，紫原比平常更靠近了，因為空氣的寂靜，幾乎連摩擦到對方手背的丁點聲音也能震動耳膜。

　　「小赤啊——我又長高了三厘米呢。」紫原不經意地說著，還算了算說：「比小赤足足高了二十多厘米呢——」

　　「紫原想死嗎？」我嘴角一勾，卻聽到紫原輕聲的說：「聽說接吻最佳差距是十二厘米呢。」

　　「是嗎——」我低頭，把髮絲勾到耳後。

　　沒有然後。

　　紫原真聰明啊——

　　但自作聰明的寵物對誰也沒有好處喔。

　　到最後，決定權不是在我這裡嗎？

　　而我，沒打算回應你喔，紫原。

　　難道就這樣下去不行嗎？

　　「小赤……真狡猾呢……」

　　——這次我裝作聽不到了，紫原，不要有下次了。

 

　　——

　　

　　可是，紫原開始起了變化——很微妙的變化，大概因為太常在一起了，所以我馬上便留意到。

　　他變得更貪心了。

　　也許是因為我寵壞了我的寵物了。

　　適當的調教也是飼養中必須的，不然寵物的反抗可能會比想像中大呢。

　　始終沒辦法永遠也只是「糖果」，所以我自然地使用了「鞭子」。

　　升上二年級的第一天，我沒有在上課鐘前等待鳶紫的經過，只是隨便找了個班上的女生，談著不著邊際的話題。那個女生對於我跟她交談這件事感到很驚訝，鵝蛋小巧的臉蛋上出現羞澀的淡粉，唇上的潤唇膏在閃閃發亮。

　　我清楚，紫原甚麼時候會經過課室；我更清楚，紫原在用何等炙熱的眼光在看著我。

　　「沒想到，能看到赤司君這樣的笑容呢。」那女生說。雖然有點失禮，但我現在已經連她的容貌也想不起半點了。

　　因為當時的我滿腦子都是紫原那嫉妒的眼神，快笑出聲音來呢。

　　——「想起家裡的寵物的可愛樣子，忍不住呢。」

　　順其自然地，那個女生在午休的時候邀請了我，我也自然地答應了。

　　那女生現在大概非常有成功感吧，看著她在朋友面前笑得一臉得意，剛剛明明還在我面前唯唯諾諾，所以才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。

　　紫原才是最一成不變的那個。

　　當我對紫原說有點事，不能跟他一起吃飯，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馬上表露無遺，像寵物被主人丟在家裡；從他欲言又止的嘴唇，我知道他對今早的事耿耿於懷，卻問不出口，這副焦慮不安的模樣讓我很滿意。

　　紫原完全合格了。

　　他還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，不會過問自己不應該問的事，這非常重要。

　　也許我不應該試探紫原對我的忠誠，因為他大概能猜得一二，但被情感控制的他，又不自覺的在意起來——紫原這微妙的心理變化我一直看在眼內。

　　我轉身離開，心卻戚戚然。

　　我到底是為了紫原安守本份而高興，還是為了紫原嫉妒他人而愉悅？

　　我剛剛是因為看到紫原可憐的模樣而同情，還是因為傷害了紫原的心意而痛心？

　　我開始迷惑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

 

　　人是有階級之別的。

　　——這是我一直相信的真理。

　　所以我才相信我可以把紫原當成寵物，而我永遠是王者。

　　但我忘了，人類都是血肉之軀。撇除身份以外，我和紫原理應相同，我們所感受、所觸動、所心情，也可以互相聯繫和影響。

　　我忘了，紫原對我的愛是有多深厚。

　　我忘了，我也有可能愛上紫原。

　　當我記起時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。

　　因為紫原的才能「開花」了。

　　我想起，在某本書裡曾聽說過「紫穗槐」。

　　這種植物枝葉茂盛，根部可改善土壤，甚至可被用於醫學用途，不但外型優雅奪目，花苞成群生在頂端，猶似玉米的排列樣式，卻是殷紫色的花朵。

　　漂亮的紫，讓人難以忍俊不看。

　　但服用過量的紫穗槐，會引起肚瀉嘔吐。

　　紫原，「開花」的你像紫穗槐。優雅而奪目，卻不能上癮。

　　——但我該如何，戒掉我不想戒的癮呢？

　　「小赤，我討厭聽比自己弱的人話。」

　　抱歉，紫原，我不懂如何回應你的情感。

　　抱歉，紫原，我利用了你的情感。

　　抱歉，紫原，我沒感受過如此洶湧的愛。

　　抱歉，紫原，我讓你愛上一個不懂如何愛你的人。

　　「沒關係喔——敦。」

　　——抱歉啊紫原，我還沒跟你表白呢。

 

　　——

 

　　自從跟敦一對一完之後，我感覺到我的力量源源不絕的湧現。

　　啊——這就是「開花」的感覺啊。

　　我把手張開，一片落葉飄在我的手心上。

　　「喀嚓」一聲，支離破碎的枯葉碎在地上。

　　我喜歡這種感覺——

　　力量。

　　如我左眼的，耀眼金黃。

　　之後敦似乎已經對我興致缺缺，來社團練習的次數愈來愈少，雖然每次比賽也會出場，但也沒跟任何人說話，比賽完之後便直接回家。

　　我一點也不在意，但敦躲我躲得光明正大，害所有人都來問我「赤司君跟紫原君吵架了嗎？」

　　我笑說：「沒有的事。」

　　我們只是分開了。

　　以前敦每天早上也會跟我說早安的習慣沒了，我不在意；

　　從前敦每天放學也會等我一起走的習慣沒了，我不在乎；

　　過去敦每天晚上也會發短訊給我的習慣沒了，我無所謂。

　　——我更不在意，到底我有多久沒看到那雙淡紫色的眼眸。

　　因為只有勝利，才是絕對。

　　赤司征十郎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去做，我也不可能永遠跟敦玩過家家的遊戲。

　　結束了，主人與寵物的遊戲。

　　「非常感謝您的邀請，我屆時會準時出席開學典禮的。」

　　父親也滿意我接受了洛山高校的邀請的這個決定。

　　在難得的二人晚餐中，父親提出讓我獨自去京都的物業，該處已經有傭人在等候。我點點頭，父親的安排永遠是無法抵抗的。

　　畢業典禮一完，我便坐上了父親準備好的車，往京都出發。

　　望著車外的風景，美麗的漫飛櫻花被反光玻璃窗蒙上一片陰影。

　　——還有那呆看著櫻花的敦。